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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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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氏與宋渭是指腹為婚定下的婚事, 金氏出嫁時, 父母給賣了十畝地,加上多年的積累, 湊了一百五十貫嫁妝, 這些錢在東京城這裏不值什麽,但在廬州當地還是屬於中等水平。金氏平時將自己嫁妝看得很緊,輕易不拿出來用,再說“父母在,無恒產”, 現在沒有分家, 自己與宋渭還在家裏住, 一應開銷自然是從公中出。

她聽了宋渭的話,心裏一緊, 擔心他讓自己拿錢給金珠湊嫁妝, 忙說:“夫君,我嫁到宋家也有七八年了,看著金珠長成大姑娘, 我們感情也好, 我是很願意為她湊嫁妝,只是咱們出門在外,處處都是要花錢的地方, 總不能一針一線都指望著爹娘,二弟情況不同,他當著知縣, 自有俸祿,可我們呢,一點進項都沒有。”

宋渭的頭低下去,他年近三十,不事生產,讀書到如今,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妻兒都靠著父母養活。宋父早有微詞,甚至曾說過他天生沒有當官的命。這次來東京之前,宋父還說了,如果這次恩科還是不能考中進士,索性放棄舉業,或者在老家找個館教學,或者讓宋渭給他找個幕僚的活,老老實實地養活一家人。

金氏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,勸道:“夫君,你只是時運不齊罷了,公爹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,只要你還想著科舉,我就是將嫁妝首飾都變賣了也要支持你。”

宋渭握著她的手,滿心感動,“鳳娘,你對我真好,待我日後發達後,必定不會辜負你。”

金氏說:“我們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,金珠出嫁,我這個嫂子也該為她添妝,我就出一貫錢,再將我那支小金釵給她吧。”

宋渭道:“金釵就算是你做嫂子的給金珠的一個念想,錢就算了。如今嫁娶,簡直是傷風敗俗,有人甚至娶媳婦,首先問的第一件事就是聘財有多少,婚姻本是結兩家之好,現在看來跟買賣有什麽關系,更有甚者,女方仗著豐厚的嫁妝輕視丈夫,慢待公婆。依我看,金珠的嫁妝也不必太多,就按六十貫來辦,她嫁到韓家謹慎本分的侍奉公婆就足夠了。”

金氏心裏一陣嘆氣,這個丈夫真是固執,又不通俗務,難怪不得公爹喜歡。至於金珠的嫁妝她也懶得操心,公爹不肯多花錢,婆母明擺著讓那陸氏出,反正與她不相幹。不過想著在老家時,公爹在她面前常常誇讚陸氏這個媳婦孝順有禮,金氏心裏就有些不得勁兒。

……

自從兩家定親後,韓毅時常過來宋家像宋淮請教學問,在知道大舅哥今年與他一同參加省試後,更是高興,他與宋渭在書房討論詩賦、經義、策論,宋渭苦讀這些年,經義記得極熟,只是做起策論來太過中庸。

韓毅與他相反,年輕冒進,觀點新穎,失之沈穩厚實。宋淮把他們的問題一一指出來,韓毅心悅誠服,虛心受教。宋渭被弟弟這麽一說,面子有些掛不住,勉強維持著鎮定。幾次下來,韓毅就看明白了,於是不再與宋渭一同讀書,有問題都是私下請教宋淮。

宋淮在陸士儀面前提起這些事來,很隱晦地說了宋渭的問題,為他擔心。

做弟弟教哥哥讀書,這放在很多人身上都沒法接受,陸士儀道:“你只把你所知道的告訴大哥就行了,至於聽不聽得進去就是他自己的事了,都是成年人,利弊要自己去權衡。”

宋淮心系大哥,感嘆過後,仍然每晚都會去後院書房與宋渭探討這些經義文章,休沐時,還帶著他與韓毅去東京城參加舉子們的集會。

綠梅私下裏對陸士儀說:“小姐,姑爺何苦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,我看大少爺似乎從來沒有對他笑過,只怕大少爺對韓公子的態度都比對姑爺好。”

青桃輕輕敲了下綠梅的額頭,“你胡言亂語什麽,姑爺與大少爺是親兄弟,不幫他幫哪個?”

綠梅不滿,說:“我就是不喜歡嘛,大少夫人總是煩我為她做事。”

青桃奇道:“大少夫人上京帶了朱嬸,有事朱嬸就做了,何須勞煩你?”

“朱嬸那手糙得很,在綢緞上一摸,綢緞就起絲了,大少夫人才不舍得給她糟蹋衣服,不知從哪裏聽說我女紅還可以,讓我給她的綢緞衣服上繡東京時興的花樣。而且聽說朱嬸一天幾遍往廚房跑,一會兒大少爺要用夜宵,一會兒大少夫人要吃個點心,變著花樣點菜,雞鴨魚肉也就算了,連小姐放在廚房的人參燕窩都被用完了,廚房的人都叫苦不疊。”

青桃也很無語,“早先小姐送了丫頭服侍二老,轉頭就賣了換錢,這真是……”

“就是,還有金珠小姐嫁妝的事情,只給六十貫,卻又將婚事拜托給姑爺主持,這難道不是存心讓我們小姐出嗎?這事有一就有二,一旦開了這個口子,日後有什麽時候都讓小姐出錢了。”綠梅憤憤不平地說。

陸士儀道:“你們兩個是受了多大的悶氣,今日要在我們面前吐盡?”

青桃道:“奴婢們是關心您,有二小姐的前車之鑒,奴婢很擔心。”

陸士儀笑道:“你們不必擔心,我心裏都有數。廚房那塊,每日采辦定量的菜,若是都用完了,也就沒有了。大少夫人想吃,可以自己掏錢,你把這規矩給廚房的人說說。至於綠梅你嘛,不想繡花還不簡單嗎,裝作手受傷了就行了。”

綠梅一拍腦袋,“我怎麽沒有想到,等會兒就往手上纏上布。”

青桃苦著臉,“萬一大少夫人找上了奴婢怎麽辦?”

綠梅捂著嘴巴笑,“你力氣大,手又拙,大少夫人才不會把綢緞衣服給你折騰呢。”

青桃不依,兩人笑鬧起來。

陸士儀叮囑道:“你們兩個記住了,姑爺敬重兄嫂,在姑爺面前,可千萬不要說大少爺與少夫人的話。”

“奴婢們都記住了。”兩人齊聲道。

宋淮作風正,自他來了開封縣,從不收富戶豪紳的禮,甚至有人聽說宋知縣要嫁妹子,送了不少金銀首飾綾羅錦緞過來討好他,他都給拒了。金氏知道後,對著朱嬸抱怨,道:“千裏當官只為財,二弟也太不識時務了,金珠成婚,人家送禮,這是極正當的事情,就是都收下來,那些諫官禦史們也沒話說。”

“誰說不是?二少爺指著俸祿過日子,再加上二少夫人的嫁妝,他的日子是不愁的,他怎麽不想想父母兄弟呢?”朱嬸說。

“對了,朱嬸,我讓你去廚房給我端燕窩粥來,怎麽沒有見到?”

朱嬸撇撇著嘴,添油加醋地說:“廚房裏的人說之前您用的燕窩是二少夫人的,如今用完了,就沒有了,要想自己掏錢去買,哼,她們都是二少夫人的人,只怕是瞧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人了。”

“都是一家人,何苦這麽小氣,只不過吃她一點燕窩而已。”

“就是,二少夫人這分明是瞧不起人,您是她的嫂子,俗話說,長嫂為母,她該尊敬您才對。”

金氏嫁到宋家,宋父持家節儉,家中只有邱嬸一個服侍的人,後來金氏陪嫁過來朱嬸,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。在吃食上,豬肉價賤,飯桌上大多數時候是豬肉,偶爾才有雞鴨魚肉,金氏這次過來開封縣才開始享受起來。

連著吃了幾天的燕窩粥,現在沒有了,她不免生氣起來,加上朱嬸的神風點火,當下就往陸士儀所在的前院去了。

陸士儀取了古琴出來,教金珠彈琴,見到金氏過來,站起身來,迎著她坐下。陸士儀是大家之女,身上自有一股氣勢,她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,金氏卻有些怕她,燕窩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敢提了。金氏的眼睛轉到金珠身上,問道:“金珠,你的嫁衣以及給公婆的針線都做完了嗎?”

金珠與金氏相處了那麽多年,對她的性子很了解,撥了兩聲琴弦,淡淡地說:“婚期定在四月下旬,不著急。”

金氏在金珠面前拿嫂子的架子,說了一大通為人媳婦的道理,什麽孝順公婆,早晚請安之類的話。

金珠剛開始不吭聲,只聽她說,後來實在忍不了,瞪大眼睛,作出天真的樣子,問道:“嫂子,您說婆母用飯須捧巾布菜,婆母歇息時還要捶背捏肩,可我在家中時,為什麽甚少見你這麽服侍娘啊?”

金氏咳嗽兩聲,“我要照顧廷瑞。”

“可是廷瑞大多數時候由我娘與邱嬸照看呀。”金珠不依不饒。

金氏嫁到宋家後,宋母對擺她婆母的架子,金氏不明著跟宋母對著來,裝柔弱,在宋母面前暈過去幾次,閑話就傳出去,說宋母不慈,故意折騰媳婦兒。宋渭也認為母親不慈,跪求母親對待媳婦寬宥些,倒把宋母給氣壞了。後來金氏肚皮爭氣,一舉得子,生下了廷瑞,她自認是宋家的功臣,宋母更不敢把她怎麽樣了。

金氏面子掛不住了,訓斥道:“為人媳婦當少說話,多做事,你這伶牙俐齒,別人說一句,你能回十句,這麽聒噪,怎麽能討夫君與公婆喜歡?我做嫂子的說你幾句,你不愛聽,我去讓你哥哥來說你!”

金珠委屈的眼淚都掉下來。陸士儀聽著金氏這一番指桑罵槐的話,心裏一陣火氣,道:“大嫂,己所不欲勿施於人,金珠她沒有說錯什麽,而且她是家中的嬌女,你不該這麽訓她。”

金氏道:“長嫂如母,我說她幾句,難道還不行嗎?”

金珠哭道:“我自有母親教導,不須勞煩你!”

“聽聽,這是跟嫂子說態度嗎?”金氏一味的拿長嫂的身份壓人。

陸士儀召來青桃,“你去後院書房請大少爺過來,就說大少夫人與金珠小姐爭執起來,請他出來主持公道。”

宋渭擱下書過來,大致聽說了事情的經過,一陣頭疼,這些雞毛蒜皮的內闈小事,他根本不想管。但陸士儀不讓他走,道:“修身齊家治國,這都是極重要的,家宅不安寧,何談其他的事情?。大哥,你還是替嫂子與金珠把事情的是非對錯分辨清楚,免得影響她們姑嫂之間的感情。”

金珠抹著眼淚道:“我沒有做錯什麽,嫂子卻說我不敬長嫂,這麽大的罪名扣下來,我還要不要做人?”

金氏則委屈地說:“她要出嫁,我不過就是傳授她為婦之道,真是枉做好人!”

陸士儀讓青桃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。宋渭有些臉黑,若是在廬州老家,這事肯定就讓金氏糊弄過去了,但這是在開封縣,宋渭不好偏袒金氏,於是道:“鳳娘,金珠眼看就要出嫁,你做嫂子不該與她計較這麽多。”

他帶著金氏走了,金珠扁著嘴巴說:“金氏慣會說些花言巧語,大哥心都是偏的,等下金氏說兩句軟話,他肯定又認為是我的錯了,嫂子,你可千萬不要被她騙了。”

陸士儀笑道:“快別哭了,我不怕什麽,反正我萬事講究一個理字,她如果蠻纏,我就請大哥出來分辨是非對錯。”

金珠撫掌,“好,就這麽治她,大哥這人要面子,而且嫂子你是宰相千金,他不敢小看你的。”

綠梅這時走進來,臉上帶著笑意,道:“小姐,表少爺與表小姐過來了。”

陸士儀大喜,“太好了,昨日我還念叨著他們,沒想到今日就過來探望我了,走出去迎他們。”

眾人來到院子門口,見一對年輕男女帶著兩個仆人過來,男子年紀約二十出頭,身姿挺拔,模樣俊朗,身邊的女子年紀小些,十六七歲的樣子,長得明艷動人,她見到陸士儀,眼睛一亮,快走兩步,道:“士儀姐姐,我好想你呀。”

陸士儀緊緊握住她的手,“我也很想你。”

王固望著陸士儀,微笑道:“士儀表妹,好久不見。”

王幼玉則笑嘻嘻地說:“五年未見,我與哥哥都猜姐姐你現在是什麽模樣,確實比我們想的還要漂亮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明天雙更走起,大家晚安,明天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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